讨论笔记 | “奖牌的性别”——奥林匹克中的性别争议

原创 CW多棱镜 CW多棱镜 2024年08月22日 12:00

议题主持 | 耽兮、栗子

作者 | 栗子、泽莃、Jade

校对 | 泽莃

图片来源 | 网络

编者按

对于阿尔及利亚拳击选手Imane Khelif和来自中国台湾的拳击选手林郁婷而言，2024巴黎奥运会的比赛已落下帷幕，但围绕着她们的性别争议却没有停息。在上周末，我们组织了一场关于此次争议事件的深入讨论，并且整理出了一些大家可能会感兴趣的观点。在这次讨论中，参与者们从赛后的舆论风波开始，探讨了现行性别检测方法以及性别界定标准的公平性问题，并进一步延申到了性别与政治、“白瘦幼”现象、未来的奥林匹克等多个层面的话题。

Imane Khelif 于女子拳击66kg半决赛获胜

#1 拳台之外的舆论漩涡：

一场反跨的狂欢

在讨论的开始，大家纷纷阐述了自己对于此次事件及其后续舆论的看法。有小伙伴指出，在拳击赛场上，中国选手杨柳表现出了非常友善的态度。但在网络平台上，与此相关的负面言论却如潮水般涌来。一些网友仅仅是为了发泄他们内心对于跨性别群体的仇恨，而利用IBA（国际拳击协会）的性别检测作为借口，大肆攻击和诋毁二位选手，进行反跨猎巫。这件事形成了一个强大的舆论漩涡，并且还在不断地自我激化。

还有小伙伴认为当前针对奥运会性别争议的态度实际上是一种厌女的体现，即反跨是厌女的另外一面，此次事件争议因为某些人对于女性的定义非常狭隘，一切不符合预设女性形象的选手都有可能被猎巫。

#2 刀尖向谁：

性别检测方式的迷雾之下

接下来，大家探讨了性别检测方式演变以及性别发育障碍的相关问题。有小伙伴提出，y染色体不一定影响内源性雄激素；雄激素的产生也未必直接影响运动表现（存在各种可能的dsd情况）。

此外，也有一些小伙伴提出了关于现行性别检测方式存在不足之处的观点。在国内，主流观点普遍认为对xy染色体的检测是判断性别唯一且权威的标准，但仅依据染色体的检测方法本身有不可靠之处。在此次事件中，IBA性别检验的描述语焉不详，却成为了一个广泛的讨论前提。而对于所谓的“争议运动员”，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性别检查，并没有检查出来任何被指派为男性的运动员，反而是一直在伤害那些并不完全符合传统刻板印象的被指派为女性的运动员。

#3 与公平的距离：

性别划分标准是否有新的可能

在体育竞赛中，性别界定一直是一个复杂且敏感的问题。有小伙伴认为大众对性别的现有二元认知——或者说二元性别体系，并不符合医学上对性别复杂性的理解。生理男性与生理女性的区分是社会中性别二元论在个人生理领域的一种强迫性的体现。

但也有小伙伴认为：尽管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更合理的性别划分方案，但至少在目前的奥运会上，以一种悬置的态度来处理这个问题是可以接受的。然而，这种态度可能确实会导致一种潜在的不公平现象，这确实是以伤害某些少数群体参加奥运会的权利为代价的。

正因此，针对性别标准之问，我们希望找到更具包容性的答案。

有小伙伴提出：性别并非一定要被界定。无论我们的身体特征如何，有的人身材高大，有的人身材矮小，有的人体型丰满，有的人体型纤细。性别，就像这些身体特征一样，只不过是一种自然赋予我们的、用来区分个体差异的属性。而在运动比赛的公平性方面，采用睾酮含量作为标准替换传统的二元性别标准也许是更为理想的。为了确保比赛的公平性，可以借鉴拳击比赛中的重量级划分方法来进行分组。实际上，这种分组方式可以更加细致，甚至可以将肌肉水平也纳入考虑范围之内。通过睾酮水平来划分性别，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与我们的性别体能划分高度重合，但这种重合仅仅是偶然的。

针对上述以睾酮含量为标准的分组方法，有小伙伴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睾酮含量分组也许仍有不可行之处，比如说可能有选手经历了不同性别的青春期，肌肉骨骼发育有许多不同的情况。而即使将“12岁前接受激素治疗”作为前提，也仍然有不足：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在青春期早期进行治疗，后期的激素治疗对运动表现也至关重要。同时，后天疾病也有可能影响睾酮水平，疾病导致睾酮水平高于正常水平的话，不能用性别间差异来概括。单一的标准很难趋近完美的公平。

一位小伙伴进一步补充，更细致的指标划分将更有助于评估和判断，而不必仅仅依赖于单一的睾酮标准。在设定这些指标时，我们不应该完全抹杀选手之间的个体差异，例如肌肉力量、腿长等先天优势因素。拥有先天优势并不意味着比赛结果不公平，因为这些优势本身就是运动员独特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小伙伴也对“公平”进行了阐释：对于存在争议的选手，制定和执行划分标准的过程和操作应该公正透明，对于所有人都开放。这样，每个人都能在公平的环境中展示自己的实力，同时也能够确保比赛的公正性和可信度。另一位小伙伴对于公平的观点则是：需要讨论出一个让大多数人都能够接受的结果，得到相对的公平，防止有人利用制度的漏洞钻空子的同时减少对非二元性别人群的歧视。

#4 体育内外：

性别与政治、白幼瘦现象

以及更好的奥林匹克

性别政治

此次事件同样在国际政坛掀起了层层波澜，不少政治人物公开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并施加了自己的政治影响，致使该事件进一步发酵。在探讨性别与政治之间的复杂关系时，有小伙伴分享了自己的想法：性别问题本质上是一个政治问题。这是因为对多元性别的认识和理解，往往根植于自由主义的价值观念。由于不同个体和群体在价值观上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差异导致性别问题在社会中被赋予了政治属性。

另一位小伙伴则认为，在奥运会这样的国际体育赛事中，性别不仅关系到运动员个人的荣誉，更因直接影响金牌争夺战而与国家的荣誉紧密相连。因此，只要奥运会继续作为宣泄民族自豪感的重要场所，性别问题就很难在其中得到公正和妥善的解决。在这种情况下，性别问题不可避免地被政治化，成为国际政治博弈的一部分。

“白幼瘦”现象与体育的功利性趋向

有小伙伴在讨论时提到：我国的运动员似乎整体年龄偏小，并且，虽然有几个特例，但整体仍然偏向白瘦幼审美。

另一位小伙伴则认为：在体育运动领域，所谓的“白幼瘦”现象可能并非仅仅是一个审美问题，而更多地反映了技术上的倾向和选择。以体操运动为例，中国的训练体系更倾向于强调柔韧性的训练，而不是单纯的力量训练。这种训练方法利用了年纪较小的运动员身材矮小、体重较轻的优势，使他们在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时更加得心应手。然而，这种趋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女子体操项目的难度水平已经取得了显著的进步。

这位伙伴认为，中国选手展现出的“白瘦幼”特征，实际上是在体育举国体制下，为了追求竞技成绩而形成的一种功利性趋向的体现。

其他小伙伴也展现了自己的态度：体育运动应该秉承的原则是以人为本，人应该成为目的而不是手段。国家不应该要求运动员们做出牺牲，不应该将运动员们仅仅作为拿金牌的工具。

未来的奥林匹克

在最后，大家分享了对奥林匹克的未来愿景，主要围绕着“去国族化”和“包容参与”展开。

有小伙伴提出，未来的奥林匹克应该取消国别限制，个人化参赛，不搞金牌榜，不与国家和民族主义绑定，更纯粹地追求个人的超越。

另一位小伙伴则认为，我们应该回到以人为本的比赛，奥运会不与政治挂钩、不与利益挂钩。同时，运动员也有权利出于自己的意愿为民族认同去努力，温和的民族认同不是应该被禁止的事情。

针对“包容参与”，有小伙伴认为我们必须秉持“运动是每一个人的基本人权”的基本观点。在这个基本人权的前提下，我们需要采取各种措施，逐步努力让人们参与到自己认同性别的组别中去。无论未来是选择不按性别分组、针对跨性别者专门设立分组，还是采取其他任何方式，我们都应该尽量在现有的社会观念和约束条件下，寻求一种平衡，以尽量保障更多人群的参赛权利。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许多争议和需要做出妥协，我们也应该勇于去做更多的探索和尝试。

#5 结语

此次讨论的初衷，正是为了与更包容、更多元的观点进行碰撞与交流，越过媒体的刻板报道和反跨猎巫的狂欢，抵达更冷静的真相深潭。在这一体育盛会的背后，仍有许多的多元议题值得去探讨和发散。我们相信，所有追问和追逐的星星点点会随风流向希腊神庙，化作跃动的火焰，也许这才是奥林匹克圣火生生不息的力量所在。

议题讨论笔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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